大悅城商業管理（北京）有限公司訴哈爾濱海升龍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侵害商標權糾紛案，一審法院認為，大悅城公司受讓取得的涉案第6345086號“大悅城”、第7209419號“悅城”注冊商標有效。一審法院據此判決：海升龍公司侵權，應賠償大悅城公司經濟損失及合理支出80萬元等。但黑龍江省高院二審法院改判判決：1.撤銷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黑01民初899號民事判決；2.駁回大悅城公司訴訟請求。

大悅城公司不服二審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稱：1.依據2013年修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以下簡稱商標法）第五十九條之規定，構成“在先使用”抗辯的時間點為“申請商標注冊日”，本案中，“悅城”商標的申請注冊日為2009年2月20日，早于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標識的時間。一審判決對是否構成在先使用的認定正確，二審判決認定“悅城”商標的核準注冊日晚于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的時間，因此，海升龍公司構成在先使用是錯誤的。2.二審法院未對“悅城”標識與大悅城公司“悅城”商標是否構成相同或近似進行認定構成漏審。3.二審判決認定被海升龍公司使用的“悅城”標識與“大悅城”商標不近似，屬于認定事實錯誤。綜上所述,大悅城公司請求本院依法撤銷二審判決，維持一審判決第一項、第三項，撤銷一審判決第二項，改判海升龍公司賠償300萬元。

海升龍公司答辯稱：1.二審判決援引商標法第三十九條的規定，適用法律正確，在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標識時，大悅城公司并未獲得“悅城”商標專用權，海升龍公司構成正當使用。2.商標法第五十九條不適用本案，該條針對商標注冊人以外的其他人在商標注冊人申請商標注冊前已經在同一種或類似商品上先于其使用與注冊商標近似，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情形，本案中，大悅城公司不符合上述情形。3.“哈西悅城”是海升龍公司自行構思而成的標識，不具有攀附意圖。據此，海升龍公司主張駁回大悅城公司的再審請求。

最高人民法院院經審理查明，一審、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基本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再審審理過程中，海升龍公司提交向本院補充提交如下證據：《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竣工驗收備案證書》《建筑工程施工許可證》《商品房銷售許可證》、哈爾濱市發展和改革委作出的《關于哈爾濱海升龍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公司哈西新區十號地（悅城）哈爾濱鑄造總廠開發項目核準的批復》及黑龍江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作出的《關于哈爾濱海升龍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哈西悅城項目建設規模請示的批復》。上述政府文件分別顯示海升龍公司開發的涉案地產項目為“哈西新北區十號地（悅城）”、該項目的房產證坐落登記為“南崗哈西大街101-29號悅城”。其中《關于哈爾濱海升龍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哈西悅城項目建設規模請示的批復》記載建筑面積560800平方米。

另查，海升龍公司及大悅城公司均認可涉案樓盤的住房已經實際銷售完畢，僅商業地產還在銷售中。

上述事實有當事人提交的證據以及當事人陳述等在案佐證。

再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根據已經查明的案件事實，結合各方當事人的訴辯主張，本案的爭議焦點問題是：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作為其樓盤名稱并進行宣傳使用是否構成商標侵權行為。商標法第五十七條第二項規定：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近似的商標，或者在類似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標，容易導致混淆的，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本案中，大悅城公司主張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作為其樓盤名稱并宣傳使用分別損害其“悅城”商標和“大悅城”商標的商標權。

一、被訴侵權行為是否損害“悅城”商標的商標權。二審判決認為根據商標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大悅城公司的“悅城”商標核準注冊前海升龍公司已經使用了“悅城”，因此，海升龍公司的使用行為不構成侵權行為。大悅城公司主張，在先使用抗辯的時間點為“申請商標注冊日”，大悅城公司“悅城”商標的申請注冊日為2009年2月20日，早于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標識的時間，因此，海升龍公司先用權抗辯不成立。本院認為，認定商標侵權行為是否成立，應當首先審查商標權人的權利基礎，繼而審查被訴侵權行為是否符合侵權成立的要件，之后判斷被訴侵權人的抗辯事由是否成立。

二、關于大悅城公司的權利基礎及被訴侵權行為是否成立。海升龍公司主張其使用被訴侵權標識時大悅城公司尚未獲得“悅城”商標的商標權。由于本案中海升龍公司的被訴侵權行為自“悅城”商標申請日后，跨越了商標初步審定公告期屆滿日以及核準注冊日，故需結合本案事實分析在此期間內大悅城公司“悅城”商標的權利保護范圍。商標權具有使用與禁止他人使用兩項權能。根據商標法第三十九條規定，注冊商標的有效期為十年，自核準注冊之日起計算。因此，自商標核準注冊日起，商標權人同時獲得商標專用權與禁用權，即在核定使用商品上享有使用權，也有權禁止他人在同一種或類似商品上使用相同或類似的商標。對于商標申請日至核準注冊日之間，商標權人享有何種權利，可視不同情況分述如下：

關于初步審定公告期滿日至核準注冊期日期間商標權人的權利。通常商標核準注冊日與商標初步審定公告期屆滿日一致，但由于商標異議等制度，商標核準注冊日也可能晩于商標初步審定公告期屆滿日。此時，則出現商標核準注冊日與初步審定公告期屆滿日不一致的情形。根據商標法第三十六條第二款規定，經審查異議不成立而準予注冊的商標，商標注冊申請人取得商標專用權的時間自初步審定公告三個月期滿之日起計算。自該商標公告期滿之日起至準予注冊決定做出前，對他人在同一種或者類似商品上使用與該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標志的行為不具有追溯力；但是，因該使用人的惡意給商標注冊人造成的損失，應當給予賠償。因此，在訴爭商標初步審定公告期滿至核準注冊日的期間內，商標權人雖然獲得了商標專用權，但并無禁止他人使用之權利。而且上述權利并非基于商標申請行為必然產生的權利，該期間內的商標專用權系形成權，是基于商標申請人獲得商標授權后才享有的權利。

關于商標申請日至商標核準注冊日之間商標權人的權利。由于商標初步審定公告期滿后商標權人仍不能行使禁用權，舉重以明輕，商標申請人在訴爭商標申請日至初審公告期屆滿日的期間亦不享有禁止他人在同一種或類似商品上使用相同或類似商標的權利。

盡管在商標申請日至核準注冊日之間，商標權人無權禁止他人使用相同或近似的商標，但一旦其商標核準注冊，商標權人就取得了完整的商標權，他人應當停止使用，否則將構成商標侵權行為，除非他人的在先使用行為符合商標法第五十九條第三項的規定。

本案中，大悅城公司的“悅城”商標于2009年2月20日申請注冊，2010年6月27日初步審定公告,2010年9月28日核準注冊，而海升龍公司于2010年4月開始使用“悅城”推廣其地產項目。海龍升公司使用“悅城”商標的行為早于“悅城”商標核準注冊日。因此，在“悅城”商標獲準注冊前，海龍升公司使用“悅城”商標并不構成商標侵權行為。

但根據在案證據，海升龍公司持續使用“悅城”商標指示提供的地產開發項目，直至2017年4月中糧集團進行公證之時，海升龍公司仍然在售樓處、樓盤標識、小區名稱、牌匾等多處使用“悅城”，海升龍公司的被訴侵權行為持續至“悅城”商標核準注冊，仍未停止。海龍升公司關于因其在該商標核準注冊前使用被訴侵權標識故不構成侵權的主張不能成立。

關于海升龍公司是否成立先用權抗辯的問題。我國實行商標注冊制并堅持先申請原則。經核準注冊的商標權人獲得商標使用權和禁用權，即商標權人有權排除他人在同一種或者類似商品或服務上使用相同或近似的商標。同時，基于商標先申請原則，并非任何在先使用都足以對抗注冊商標權人的商標權，換言之，只有先用權抗辯成立的情況下，在先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標志才可以免于承擔侵權責任。因此，海升龍公司在“悅城”商標核準注冊日前的在先使用是否能夠對抗大悅城公司的已經獲準注冊的“悅城”的商標權，需要判斷其先用權抗辯是否成立。

根據商標法第五十九條第三項的規定，商標注冊人申請商標注冊前，他人已經在同一種商品或者類似商品上先于商標注冊人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注冊商標專用權人無權禁止該使用人在原使用范圍內繼續使用該商標，但可以要求其附加適當區別標識。因此，先用權抗辯成立應當符合下列要件：1.在商標申請日前在先使用；2.在先使用具有相當時間和規模，成為有一定影響的商標;3.釆用不造成混淆誤認的方式在原有范圍內繼續使用。本案中，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標志晚于大悅城公司申請注冊“悅城”商標，因此，其根據在先使用主張不侵權抗辯不能成立。

綜上，海升龍公司使用“悅城”作為樓盤名稱的組成部分以及在售樓處、樓盤標識、牌匾以及廣告宣傳材料等處使用“悅城”標志等行為損害了大悅城公司的“悅城”商標的合法權利，構成侵權行為，二審判決的相關認定錯誤。大悅城公司的再審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

三、關于被訴侵權行為是否損害了“大悅城”商標權。海升龍公司除了使用“悅城”作為樓盤名稱，還在售樓處、樓盤標識、牌匾以及廣告宣傳材料等處使用“悅城”標志。由于“悅城”被“大悅城”完整包含，區別僅在于“大”并未形成新的含義，因此，兩者構成近似商標。同時，自2007年大悅城公司就開始在地產項目中使用“大悅城”，考慮被訴侵權行為發生時“大悅城”商標的知名度，將“悅城”作為樓盤名稱使用，相關公眾容易認為海升龍公司的樓盤與大悅城公司具有關聯關系，存在混淆誤認的可能性。海龍公司使用“悅城”標志構成商標法第五十七條第二項規定的情形，構成侵權行為。二審判決的相關認定錯誤。海升龍公司應當承當侵權責任。

四、海升龍公司承擔的民事責任。商標法第六十三條第一款規定，侵犯商標專用權的賠償數額，按照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確定；實際損失難以確定的，可以按照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確定；權利人的損失或者侵權人獲得的利益難以確定的，參照該商標許可使用費的倍數合理確定。對惡意侵犯商標專用權，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確定賠償數額。賠償數額應當包括權利人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開支。第三款規定，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注冊商標許可使用費難以確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三百萬元以下的賠償。

大悅城公司主張海升龍公司承擔停止侵權并賠償損失的法律責任。但根據本院審理查明的事實，海升龍公司開發的“悅城”樓盤住宅已經銷售完畢，且行政部門出具的相關證照均使用了“悅城”。該樓盤已經實際交付小區業主，海升龍公司已不具有拆除小區牌匾、標志的履行能力，且該已售樓盤能否繼續使用“悅城”作為樓盤名稱關系到社會公共利益，基于善意保護原則，海升龍公司可不再停止在已售樓盤上使用“悅城”，但海升龍公司不得在今后開發的樓盤上使用“悅城”作為樓盤名稱，亦不得在銷售和宣傳中使用“悅城”。對于已售樓盤，海升龍公司雖可不承擔停止侵權的責任，但其行為仍構成損害大悅城公司商標權的行為，應當承擔賠償損失的民事侵權責任。在案證據中《關于哈爾濱海龍升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哈西悅城項目建設規模請示的批復》電子文檔記載的樓盤建筑面積與哈爾濱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官網刊登的統計數據不一致，上述證據的真實性難以確認。鑒于雙方都未提交實際損失與因侵權的獲利證據，本院根據訴爭商標的知名度、侵權行為的性質、持續時間、主觀過錯程度以及承擔侵權責任的方式，酌情確定海升龍公司賠償大悅城公司經濟損失及各項合理支出共計100萬元。

最高人民法院最近再審改判：撤銷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9)黑民終290號民事判決，并改判哈爾濱海升龍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賠償大悅城商業管理(北京)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合理支出人民幣100萬元等。

中國樓盤名字何其多。是否還有其他商標侵權的呢？